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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瑜伽老師的指令,她放鬆正坐,收下巴,頭前俯,望著胸前,這時,她總愛想像自己練就了一雙透視眼,可以讀到自己的心跳。

從高處紗窗透進來的陽光灑在瑜伽教室的柚木地板上,舞孃般溫柔,不刺眼,她想,單是陽光為伴,出現在這空間就值得了。在這午休時刻,她擱下多年午間小憩的習慣,參加公司辦的瑜伽課程,是這一期新生。

她緩緩抬起頭來,單用右腳站立,腳掌緊貼地板,每一個腳趾都張開微翹,除了站得更穩外,也讓它們盡情舒展。接著,左腳掌緊貼著右大腿內側,配合呼吸,準備將雙手合十於胸前,再舉向天花板方向,今天她似乎有一點緊繃,東倒西歪站不穩,重來一次,再試一次……腦海忽然閃過兒時的影像──久遠的一個端午節中午,她半跪半坐在餐桌旁企圖將雞蛋豎直起來,試了又試,怎樣也不肯放棄。

「當你內在不平衡時,動作也不容易平衡。」老師提醒著,身心相應,都要修練,動作到不到位,美不美,不是最重要,內在的平和才是最重要的。

「唉!」發自內心的輕嘆。

「失衡」絕不會是她想要的。

今晨,只是細細的導火線,卻從他燃燒著怒火的眼瞳中看見被放大的自己,沒有理會他,她冷靜的著裝出門上班。

這一會兒,她明白,早晨的冷靜只是虛幻。

老師緩緩吐出:「跪姿,臀部坐在雙腿上,身體向前延伸……這是嬰兒式。」她想像自己安穩的趴在母親準備的軟被褥上,母親正輕拍著嬰兒時期的她的背,「啪啪啪、啪啪啪……」輕傳入耳伴著微微振動,她的眼睛痠痠脹脹,有一點想哭,漸漸的,她得到平靜,單純的平靜。

隨著輕柔的指令,她做了一個漂亮的「下犬式」,她放得柔軟,內心亦如是。「當你達到身心合一的境界,接下來便是人際和諧,還有與大自然界的平衡交流了。」她專注的用身體與心靈傾聽。

接近下課,是「大休息式」時間,老師彷彿用呼出的氣順道帶著低沉聲調:「徹底放鬆,讓身體在做完瑜伽之後,自然回饋正向能量。」她躺在瑜伽墊上,幻想自己置身於捲著浪的草地上,耳畔有風的歌聲……

陽光依然流連在瑜伽教室裡,她忽然停住離去的腳步,想著,今晚就給他一個「嬰兒式」吧!像一道光芒,她跨出了瑜伽教室,如陽光般的耀眼。

 【2012/12/07 聯合報副刊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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